第2章 血肉蚀骨寒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冰冷的白光如同手术刀般切开了“安息坊”深处令人窒息的黑暗，却割开了更为恐怖的真相。

门缝下，那滩暗红色的、带着粘稠质感的液体，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活性”。它不是简单地在流动，更像是拥有极其微弱的意识的浓稠凝胶，正以一种缓慢到几乎凝固，却又坚定不移的姿态，从门板最底部的缝隙中，一丝丝、一缕缕地向外“挤”出。像一只缓慢伸展的、流质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触手。

更让人骨髓都冻结的是那声音！

滋滋…沙沙…悉悉索索…

声音微弱却无比清晰，就在厚实的木门背后，持续不断地钻进我的耳朵。那不是老鼠啃噬，不是昆虫爬行，更不是风声灌入。它就是纯粹的、冰冷的、柔滑的织物——而且是那种浸透了某种浓稠液体的湿冷厚重织物——在有节奏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擦着门板！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穿着湿透血衣的“人”，正背靠着门板，或者面对着门板，静静地站立着，身体有规律地微微晃动，让湿透滴血的宽大衣袖和沉重裙摆，不断地刮擦过粗糙的木门表面。每一次微小的摩擦，都伴随着一种阴冷滑腻的水声，仿佛那布料浸透了腥冷的血和腐败的尸液，正在缓慢地渗出。

这个声音勾连起的画面感，几乎让我瞬间窒息！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汗毛根根倒竖。那个女人消失了，但这件她留下的、充满了无尽怨念的“旧衣”，仿佛变成了一个独立的、恶意的实体，拥有了某种…活动的能力？它要出来？！

“跑！快跑！”爷爷临终前尖厉的警告声如同炸雷般在我脑海里轰鸣。

对！跑！离开这里！离这扇门越远越好！

求生的本能终于短暂地压倒了面对未知的恐惧和身体僵直。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扇渗出诡谲液体的木门，不再听那令人作呕的摩擦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门的方向扑去！店铺不大，柜台到后门的距离不过十来步，但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这几步路像是跑了一个世纪。脚步踉跄，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如牛喘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狭窄的店里回荡。

后门是老式的插销木门，锈蚀得厉害。我颤抖着手，用尽全力去拔那冰冷铁锈的插销。纹丝不动！锈死了！

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后背瞬间湿透。前门被那诡异的坛子和可能的“东西”堵着，后门打不开，我成了困在这恐怖店里的活靶子！

“开门！开啊！”我低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嘶哑，双手拼命扭动拉扯着那顽固的插销，连指甲劈裂了都毫无所觉。就在这时，库房方向的摩擦声，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这一停顿，比持续的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危险预感如同冰冷的钢针猛地刺进我的大脑！我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做出了反应，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我猛地向旁边扑倒在地！

“哗啦——！！！”

一声刺耳欲裂的巨大爆响！

沉重的库房厚木门，竟然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里面轰然撞开！破碎的木屑如同弹片般四处激射！木门上半部分的合页完全断裂扭曲，下半部分也摇摇欲坠，整扇门彻底变形向内倒塌！

巨大的声响震得我双耳嗡嗡作响，心跳几乎停跳！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浓烈粘稠的腥甜腐臭气息，如同有形的潮水，瞬间从敞开的库房门口汹涌喷薄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店铺空间！这股气味，比之前闻到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十倍、百倍！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甜腻中，夹杂着深埋地底的腐烂泥土气息、若有若无的奇异植物辛辣，以及一种……仿佛被密封在骨灰坛里成百上千年的、混合了尸蜡和怨念的终极恶臭！

我趴在地上，手臂被飞溅的木屑划出了几道血口子，火辣辣地疼。但此刻身体上的疼痛完全被心灵上的冲击所淹没。我僵硬地扭过头，视线越过倒塌歪斜的门板边缘，向那黑洞洞的库房内部望去。

没有想象中穿着血衣的厉鬼扑出。

但是…

库房深处，一团妖异的暗红色光芒，正无声地缓缓弥漫、摇曳着。像是一片浓郁的、流动的、活着的血雾。光源处模模糊糊，但隐约可见那件嫁衣的轮廓——它就挂在我白天随手搭在墙边的一个旧木架子上！但此刻，那本该死寂不动的嫁衣，正在发出光芒！

那红光极其黯淡且不匀，如同凝固的血块本身在散发出幽幽的死寂之光。借着这诡异的光线，我惊骇地看到，库房的水泥地面上，竟然残留着两行湿漉漉、带着粘稠拖曳痕迹的深红色“脚印”！它们以一种极其缓慢、歪歪扭扭的步伐，从最里面我堆放杂物的角落，一直延伸…延伸到了被撞开的门口！

这些“脚印”极其怪异！形状极不规则，边缘模糊不清，更像是两个浸透了血水的、不断滴淌的破布袋子拖过地面留下的痕迹，而且每一个“脚印”边缘，都拖带出长长的、如同腐烂肠子被拉扯时淌下的粘液痕迹。脚印的来源…就是那件挂着的嫁衣！裙摆下方，此时还在一滴、一滴……极其缓慢地向下滴落着浓稠的、几近黑色的血珠！

我的胃部一阵剧烈翻腾，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这衣服…它自己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反胃中，我脑中灵光乍现——账簿！爷爷留下的“安息录”！

那本被他珍重藏起，反复强调过的东西，或许…或许能救命！

我立刻挣扎着爬起来，不敢再看库房门口那诡异滴血的嫁衣，连滚带爬地冲向柜台。顾不上膝盖手肘擦过地面的疼痛，我哆嗦着手打开柜台最底下的那个大抽屉，在里面一堆杂乱的零钱、凭证、旧印章下面，粗暴地翻找着。手指终于触碰到那本粗糙、厚实、带着霉味和淡淡尘灰气息的账本！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把它拽了出来！那封面的破旧触感和特殊的霉味，此刻却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感。

柜台昏黄的灯泡下，账本的封面“安息录”三个歪歪扭扭的墨字似乎都散发着一丝微弱的光晕。我几乎是扑在柜台上，用沾了血迹和灰尘的手掌，急不可耐地翻开这本看似普通、却承载着恐怖秘密的册子。

泛黄的劣质宣纸上，字迹潦草模糊，墨色深沉黯淡，很多地方已经被霉菌侵蚀或字迹漫漶不清。内容大多是些看不懂的符号、星象、奇怪的仪式画图，更多是类似“李四，庚辰年二月初八，收红绸一方带血，置东上格三坛，注：骨粉掺乌骨鸡血”、“王五，某月某日，收断指三根藏玉镯内，置西下格七位，注：生石灰覆之，勿近水汽”之类的零碎记录，夹杂着大量不知所云的批注，字里行间透着古板匠气的敷衍，像是历代接手店铺的人例行公事般的记账。记载极其混乱，毫无章法，时间跳跃跨度极大。

我疯狂地翻阅着，手指因为急切而有些颤抖，破损的纸页边缘划过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血衣…血衣…血契！关键词！我需要找到应对血契的记录！

翻到后面几页，字迹似乎比前面稍微清晰了一些，但更加急促潦草，用的墨似乎也不同，透着一股更深的暗红。就在这时，一行之前被我忽略的、夹在某页角落里似乎用某种锐器匆匆刻下又用朱砂抹了一下的蝇头小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猛地撞入我的眼帘：

“承契者必受其咒！”

这七个字像带着倒钩的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脑子！“承契者”？接受契约的人？就是我？！“必受其咒”？必然会受到诅咒？！

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就在我惊骇莫名，精神剧烈震荡的这一刻，异变陡生！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带着浓重腥甜气息的“风”，毫无征兆地从敞开的库房门口吹拂出来。这“风”极其微弱，甚至没有吹动柜台上的任何纸张，但它精准地、如同拥有生命般，直接掠过了我的右手臂——那只接过“冥契”、此刻还沾染着一丝那血嫁衣散发出的诡异血气和寒气的手臂！

接触的刹那！

没有疼痛，只有一种彻骨的、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的冰凉感！如同冰水混合物瞬间浇在滚烫的烙铁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但那是作用于灵魂层面的震颤！

肉眼可见地，我前臂靠近手肘位置那处刚刚被木屑划开的细小伤口周围，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瞬间浮现出一块硬币大小的、不规则的、边缘极其清晰的紫黑色瘀斑！这瘀斑的颜色深得可怕，紫中透黑，像是死了很久的人身上才有的那种尸斑！它出现的速度之快，如同在雪地里滴下了一滴浓墨！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麻木和酸胀感，如同千万只细小的冰针在皮肤下疯狂地游走、刺扎！

“啊！” 我短促地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臂！

这还没完！

就在我本能地抽回手臂，手背无意中蹭过柜台台面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手背只是轻轻拂过柜台上那张用来擦拭灰尘的旧抹布。

仿佛被极度滚烫的金属瞬间烙印，又像是被无形的硫酸灼烧！那块我每天使用、沾染了无数活人微尘的抹布，被我手背皮肤轻轻擦过的位置，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黯淡、发灰，然后极其迅速地…腐烂、碳化！变成了一圈焦黑的、散发着轻微焦糊臭味的痕迹！

那感觉迅速穿透皮肤！剧烈的灼痛感猛地传来，就像有人用滚烫的铁丝网罩在了我的手背上使劲摩擦！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痛得几乎弯下腰去，急忙把手抬离台面。低头一看，手背上接触抹布的那一小片皮肤，赫然也浮现出数个针尖大小的、不祥的青黑色斑点！斑点周围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仿佛生命力正在被某种东西急速抽干！

污秽…活人的气息…对那件血衣散发出的邪异气息来说…如同阳光之于黑暗中的真菌！是致命的毒药？！而作为“承契者”的我，身体正开始沾染那诅咒的气息，变成一种媒介？或者说…一颗即将腐败的种子？

强烈的恶心和恐惧再次翻涌上来。我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货架上，震得上面一些纸扎小人簌簌抖动。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库房门口。那件散发着暗红死光、依旧在缓慢滴着浓稠黑血的嫁衣，如同一个安静的、散发着无垠恶意的黑洞，无声地昭示着它的存在。

它的“注视”…是无形的，却又无处不在。那滴落的血珠，每一次砸在地面残留的血泊上，都发出极其轻微、却如同丧钟敲在我神经上的“滴答”声。

七日…那女人…不，那存在留下的期限只有七日！七天之内，我必须“完成”这该死的契约？否则呢？契约会失效？诅咒会彻底爆发？或者…那个女人会回来？带着更加恐怖的东西？爷爷说“必受其咒”，这诅咒又会是什么？

目光扫过手上的瘀斑和焦黑的柜台、腐烂的抹布。一个更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升起：如果…接触到我沾染了诅咒气息皮肤的人…会怎么样？也会…腐烂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不！不能坐以待毙！账簿！账簿里一定有更多信息！爷爷提到了“典当之物，必以骨灰为皿”！那个女人典当的是这个坛子！她付的“典当物”！必须把坛子里的东西放进骨灰盒！

思路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那本晦涩的账簿再次成为唯一的希望！我必须找到具体的操作办法！至少，要阻止我自己身体的这种可怕变化！

我强迫自己从那可怕的嫁衣上移开视线，再次扑到柜台前。这一次，我冷静了一点，知道盲目乱翻不行。我颤抖着翻回到记载着“承契者必受其咒”的那一页附近，手指仔细地在那些扭曲、破损的字迹和怪异图示间搜寻。

或许是因为内心的极度恐惧和焦灼触发了某种特殊的感应，又或许是我身上沾染的诅咒气息与账簿之间产生了一丝共鸣。当我布满汗水和一丝血污的手指，在一行刻着模糊符咒线条的文字边缘重重擦过时——

嗤…！

指尖触碰的地方，那看似早已干涸、与劣质纸张融为一体的暗红墨迹，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

随即，那行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的文字下方空白处，极其诡异地，渗透般浮现出一行崭新的、笔锋尖锐如刻刀划过、泛着深沉暗红色泽的细密血字！

那感觉，像是隐藏的血墨，被我的恐惧和诅咒气息唤醒，从纸页深处“沁”了出来！

血字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寒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