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秤血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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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嗒…滴…嗒…

冰冷、沉重、带着巨大金属锈蚀齿轮转动时艰涩摩擦感的声响，如同无数根无形的冰针，缓慢地、固执地、一次又一次地凿穿意识深处最后的那片沉寂。

它不再仅仅是声音。它是粘稠冰冷的实体。它凝固了时间，也……凝固了我。

意识漂浮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浑浊粘稠的灰色胶质里。没有温度，没有气味，没有痛苦，没有光。只有那无穷无尽的“滴嗒”声，像是亿万年来从未停歇过的唯一宇宙法则，每一次敲击，都让这片灰色的粘稠胶质产生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然后又归于更加死寂的粘稠。

身体？没有感觉。就像被塞进了万载寒冰铸就的棺椁，浸泡在失重的绝对零度中。只有那声音，钉子落下的声音，一遍遍穿透冰层，直接钉在一个名为“我”的虚无处。每一次钉入，都带走一片稀薄的存在感，让那片灰色变得更加庞大、更加虚无。

“寿元耗尽……结算……”

那最后掠过的冰冷信息流并非幻觉。它成了一个锚点，一个在混沌中反复回响的、最终审判的回声。

死了？

或许还没有。但肯定…不算活着。

挣扎？反抗？求生的呐喊？在这绝对的死寂与粘稠中，连最微弱的念头都显得可笑而徒劳。意识像是被冻在了这灰色琥珀里的昆虫，徒留一点被永久定格的不甘与茫然。

直到——

滋啦……

一声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浸油生皮上的撕裂声！猛地刺破了这永恒的灰色死寂！

声音来自……“意识”深处？！

或者说，是那钉着“滴嗒”声的“地方”？！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细微却带着原始凶戾的撕扯力道，猛地从钉音深处爆发出来！仿佛一只无形的、由冰冷混乱丝线组成的手，狠狠地……插进了那钉音核心处的虚无！

这并非攻击！更像是……某种极端混乱与秩序碰撞下的……野蛮入侵？！

嗡！！！

灰色的混沌瞬间被撕裂！

视野炸开！

不再是灰！是无数扭曲纠缠、如同活体蛛网的……黑色暗红符纹线条！

它们散发着不祥的混乱红光，如同有生命的荆棘藤蔓！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不顾一切的贪婪吞噬意志，正疯狂地缠绕、撕扯、试图从钉音核心那一点虚无中……拽出点什么？！

被拽出的东西……无形无质……却让整个混沌空间都在颤栗！

那是凝固的……灰色的“时间”？

滴…嗒…（声音陡然拉长、扭曲！像生锈齿轮被强行卡住！）

呯！！！

黑色荆棘符纹猛地爆发出狂乱的暗红光芒！撕扯力道陡然加大！像是饥渴的饿兽咬住了大块血肉！

一团粘稠的、模糊的、不断变换扭曲着形态的暗灰色……流质？被那些黑色符纹硬生生从钉音核心的虚无中撕扯出来！

没有痛苦。但一种巨大的……流失感瞬间淹没了漂浮的意识！仿佛生命的油灯里，最后的那点浑浊灯油，正在被一根冰冷的吸管毫不留情地抽取、拉走！

暗灰色流质疯狂涌向那团爆发的黑色荆棘！流质接触的瞬间！荆棘符纹如同浇灌了滚烫的、异质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血液！暗红光芒疯狂闪烁！一部分符纹在哀鸣中断裂、崩解！化作细小的、发着恶臭黑烟的碎片！另一部分则像是受到滋养、如同打了兴奋剂的毒蛇，更加狂暴地扭动、撕扯，贪婪地吮吸着！

拉锯！

破坏与吞噬的拉锯！

灰色的流质（生命的残渣？）被不断抽出，被符纹吞食！符纹在吞食中壮大、也在吞食中被消融！每一次壮大的光芒闪烁，都让周围的灰色混沌空间剧烈震荡！每一次符纹的断裂湮灭，都像是从意识核心刮走一大片粘稠的存在感！

这疯狂野蛮的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终于！那股被撕扯出的灰色流质……断了！

被扯断了！

如同最后一根连接着心脏的、布满锈蚀裂痕的脐带！

失去了“源”的灰色流质瞬间被残余的、更加粗壮凝实的黑色荆棘符纹彻底吞噬！荆棘符纹爆发出最后一股刺眼而混乱的暗红血光！

然后——死寂。

符纹的光芒熄灭，重新沉寂回深深的黑暗。

钉音的余韵彻底消失。意识被剧烈撕扯后的那片虚无，仿佛更大了一圈。

但……

一种诡异的……联系感？

我的“意识”（或者说那片残余的虚无），似乎与那团吞噬了“灰色流质”后凝固在虚空里的……黑色荆棘符纹残骸？……之间……建立起了一道无法斩断的、冰冷粘稠的…通道？

嗡…

那团静止的黑红色的荆棘符纹……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极度稀薄的、带着《安息录》那特有的歇斯底里混乱气息的力量……从残骸符纹中……极其缓慢地……沿着那道无形的通道……流淌回了意识深处的这片虚无。

冰冷。饥饿。混乱。

那是回流的……力量？或者说……某种变异的、扭曲的……生命回补？

伴随着这冰冷稀薄力量的回流……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强制指令，如同一道铁灰色的符文烙印，被硬生生地刻印在了“意识”的核心！

“阴司掌寿簿，残魄代收执。活人阳寿几，手触自显数。续命须血秤，九两为一数。秤砣自择主，未满则尸蛊！”

冰冷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带着坟墓的霉味和铁锈的腥气。

阴司掌寿簿？

残魄代收执？！

活人阳寿几，手触自显数？！

九两为一数？秤砣自择主？未满则尸蛊？！

我……成了……某种游荡的、残缺不全的……掌簿人？！一个能用手看出别人还剩多久阳寿的……怪物？！而且……还必须……用人血当砝码？！去称量换取别人的……时间？！

续命？

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瞬间冻结了那点稀薄的回流之力！

我自己的寿元已经耗尽！只剩下被钉音钉住、被古书符纹撕裂残余的这点……苟延残喘！现在让我去收割别人的生命……续我的命？！

这哪是生路？！这是……永世不得解脱的……活尸诅咒！！诅咒的顶点？！

巨大的厌恶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污泥堵塞了思维！意识都因这残酷扭曲的设定而发出无声的尖叫！不！！绝对不！！宁可彻底归于虚无，也不能做这种……怪物！！

“呵……呵呵……” 一声低沉断续的、如同老旧排风扇在油污中卡顿的干笑，如同冰冷的蛇一般，缠绕着那冰冷指令的回响，钻了进来！

声音模糊难辨，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看透一切的冷漠嘲弄！是老葛？！那个纸糊躯壳后的东西？！

这笑声如同催化剂！冰冷指令瞬间化作尖锐的冰锥！执行！立刻执行！否则……抹除！

嗡！！！

更强烈的、带着绝对灭绝意味的冰冷波动猛地从虚无深处爆发！像是无形的手死死抓住了意识的核心，要将其彻底捏碎！

意识本能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活下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反抗的念头瞬间被这股强制性的、源自“生命契约（诅咒）”本身的恐怖压制力碾成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