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旅馆之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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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行！我们只是订婚，伤风败俗的事情不能做！”她惊愕，用陌生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心里惊惶起来，后悔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

“荷花，我喜欢你，你这么好看，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你是我的媳妇，很多人订过婚就吃住在一起了，你看看人家王为国和史晓倩，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他们也没有结婚，但早就睡在一起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你的观念太陈腐了！你咋就不开窍? 你不像女人！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我要媳妇干啥? 不是光看哩！你得起到媳妇的作用！”黄河东极不高兴，用十分不满的口吻说道。

“订婚不是结婚，别人怎样做我管不着，我能管住自己，我就这种人， 反正我不会瞎胡来，你死了这条心吧！”唐荷花拉下了脸，厉声说道。说罢， 站起来就要走。

蓦地，黄河东一下子窜过来，像发疯一样，从身后将她拦腰抱住，用 力将她摁倒在三人沙发上，欲行非礼。

唐荷花没有防备，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粗暴野蛮。她不停地说：“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咋是这种人?” 她一边用语言阻止他，一边推他，用手打他，拼命地反抗着，可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没起作用，他并没有停手。

她很反感，很恶心，这时，她进一步认识到，她根本不爱他。人常说， 强扭的瓜不甜，这话一点不假。婚姻不能凑合，父母不能包办婚姻，更不能强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是一个道上的客，不会情投意合。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在厌恶他的同时，脑海里总是闪现出黄河西的身影。也许，人在危难时刻，会下意识地想起自己心爱的人。她在心里喊：“河西，你在哪里?” 她一想起黄河西，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量， 再也无法容忍黄河东的非礼。她清楚，如不拼命反抗，就会失去贞操；论力道她毕竟不是他的对手，用手推他打他，阻止不了他的进攻。在这关键时刻，该怎么办? 她只好用生命，以死来阻止他了。她索性不再推他打他， 而是怒目圆瞪，声色俱厉地吼道：“你真不要脸，我是一个人，不是牲口， 我与你订婚，不是卖给你了，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还想不想结婚? 你要是这样，我们就马上散伙！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就大声喊人了，你要是不顾我的死活，我今天就撞墙死在这里！”

黄河东一听这话，害怕了，一是怕她与他散伙，二是更怕她死在他家。 她这招奏效了，他停住了进攻的手脚，尴尬地坐在沙发上，红着脸，喘着粗气，也不言语。

唐荷花赶紧从沙发上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拉 开屋门，悻悻而去。

这件事，使她很恼恨他。

此后，虽然他们还见面，但说话就更不自然了。他对她不满意，她对他很反感，俩人之间的矛盾加剧了，形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那天，她回到家里大哭一场，想与黄河东解除婚约，甚至产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可是，黄河东的父亲为她家帮了大忙，把她哥哥转成了正式工， 使她哥哥娶到了喜欢的媳妇，还承诺让她上“大学”，因欠了他家的情债， 散伙不近人情，逃走也行不通。再说了，她把散伙的想法对母亲才说一半，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母亲就把她的话给堵死了。当时，母亲一听她要与黄河东散伙，便火冒三丈，脸色蜡黄，气得发抖，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真不识好歹，人家条件这么好，给咱家帮了这么大的忙，你不感恩，反而想跟人家散伙，你要是散伙喽，就是打着灯笼，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人家了！你要是散伙喽，那还能上成大学?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以后你再提散伙，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她见母亲如此生气，就不敢再说与黄河东散伙的事了。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拗不过母亲，母亲绝不允许她与他散伙。

她在心里说，母亲年迈多病，自己已失去了父亲，万万不能因自己的婚姻惹母亲生气，作为女儿，自己快二十岁了，要多理解母亲的心情，不能光考虑自己的感受，不考虑母亲的难处，万一母亲因此有个好歹，自己 将是罪不可恕，到那时，再后悔也就晚了。在这个问题上，宁肯牺牲自己， 也不能气坏母亲。

通过这件事，让她体会到，一个人来到世上，并不是自己的事情自己 就能完全做主，世俗的力量很强大，亲人朋友的影响很重要。

她只好默认了，委曲求全也好，顾全大局也罢，不想惹母亲生气也对， 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提过与黄河东散伙的事儿。她自己也很少提及黄河东，别人在她面前提到他的时候，她不多说话，既不说他好，也不说他不好。

尽管他们闹了别扭，有了矛盾，但是，她与黄河东的婚约并未解除，她仍是他的女朋友、未婚妻，表面上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人根本看不出问题。

黄河东的父母一心想让未来的儿媳妇唐荷花上大学，她与黄河东订婚不久，他的父母就开始上下活动，疏通关系，请客送礼，运筹帷幄。为掩人耳目，也走了推荐、考试的过场，结果如愿以偿，把唐荷花送入彰阳地区卫校上“大学”了。因而，她也由农业户口变成了商品粮户口，成了人人艳羡的“大学生”。这是她欠他家的最大一笔情债。

唐荷花进地区卫校上学之后，黄河东及他父母一般是一个月来看她一 次。她与黄河东若即若离，不冷不热，关系平淡。不过，自发生了他企图 强暴她的事情之后，他再没有对她非礼过。

黄河东举止轻狂，性格张扬；唐荷花不许他亲近，并用散伙及撞死抗拒他，使他再不敢轻易冒犯她，再加上她到百里之外的城市上学去了，和她见面的机会渐渐少了。随着时间的久长，再加上魏国忠、祝光明等人曾揶揄嘲讽过他，致使他渐渐产生了找个年轻美女玩玩的念头。

他在心里说，唐荷花，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我早晚饶不了你，等结婚后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和你订婚这么多天了，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不让亲近，真不够意思！太不近人情了！唐荷花，你有什么了不起！离了你这棵树照样能吊死人，世上的美女多着哩，就我这形象，就我这地位， 本大爷不是找不到女人，相中本大爷我的美女大有人在，找个小妮玩玩还不容易? 大爷我离了你照样能潇洒！

他在心里还说，魏国忠、祝光明等哥们儿，你们拿我开涮，取笑我， 说我无用，不像个男人，连未婚妻都搞不定；说我是个菜鸟，是个怂家伙， 最近，我找个漂亮小妮做情人，叫你们看看，兄弟我是不是爷们！

他有了这种念头之后，便开始猎取对象了。

时间不长，他锁定了直属粮库里的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并在某天中午下班后，趁她一个人在办公室的时候，欲对她实施强奸。在他还未得逞之时， 女孩的未婚夫赶到了，随之对黄河东大打出手，结果黄河东被打得昏倒在地，头破血流，脊椎错位，三根肋骨骨折。

黄河东被打后，在医院治疗了几个月，他的父母怕他的丑事泄露出去， 便编造了他喝酒过量，骑车撞了树而受伤的瞎话。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时间不长， 黄河东因强奸妇女而被打成重伤的丑闻不胫而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 里。仅几天的时间，黄河东自编自演的丑剧便在县城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 竟成了县城的一大新闻。

为了尽快治愈黄河东心灵的创伤，为了早日平息社会议论，他的父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一项重大决定，即提前给他娶媳妇，不想让他等到唐荷花毕业后再结婚，给他早日成家，以免他今后再惹是生非，让他与唐荷花来往起来更方便，以便互相照应。

他的父母做出提前给他成亲的决定之后，就着手落实这个事儿。

黄河东出院的第三天上午，黄金生和任留芳，拿着现金，带着厚礼， 来到唐荷花的老家。他们是来拜见亲家母的，要把来意告诉给亲家母。他们估计，亲家母不会驳他们的面子，会顺利答应他们的请求。

一阵寒暄过后，任留芳把话引上了正题，她讲明，计划到十月一日把儿子与荷花的婚事办喽。任留芳把话说完，黄金生又画龙点睛地强调了几句，说这是两家的喜事儿，早点给孩子完婚有好处，照顾起荷花也方便。 其实，他们心里最清楚，这些话不是实情，真正的原因他们却只字未提。

唐母武静云有些诧异，原定等荷花“大学”毕业，安排了工作，上班后再结婚哩，怎么现在说变就变了呢? 而且这么急，到结婚只有个把月的时间，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觉得不太正常。

不过，虽然唐母心有疑惑，但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她想，丈夫已故， 黄家门楼头高，女儿能嫁到黄家是攀了高门，况且，黄家给她的儿子、女儿都帮了大忙，感谢人家还来不及哩，女儿已与黄家的儿子订了婚，结婚早半年晚半年没什么区别，女儿早晚是人家家的人，她早结婚我心里早干净，女儿是黄家拉巴出来的，人家最近要娶她，不能驳人家的面子，没什么理由不答应人家。就是丈夫还在世，也不会把人家的面子给搁下。女儿 是我养大的，丈夫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自己能做主，女儿必须听我的话，我应该同意黄家的安排。

武静云想到这里，便满口答应了黄家的请求，就这样，唐荷花到十月一日结婚的事情便定了下来，尽管她在百里之外，一点也不知情。

两天后，唐母用电报召唤唐荷花回家。唐荷花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心母亲生病，于是，她接到电报的当天，便急匆匆地回了老家。

唐荷花回到家中，才知道是黄家要求十月一日结婚的事儿，她非常惊诧，万万没想到是这事儿。她心生疑云，原定明年春节结婚，为何突然变成今年十月一日结婚呢? 她本来就不想与黄河东结婚，只想拖到明年再说， 现在黄家提出十月一日结婚，到十月一日仅剩个把月的时间了，时间如此紧迫，她该怎么办? 她不同意黄家的安排，但她知道，母亲已经答应黄家了。

她十分了解母亲的脾气及母亲对这件事的态度，与黄河东散伙的话绝对不能再说。如果这次再提散伙，母亲还会以死相逼，万一把母亲气出个好歹，那可就事儿大了，父亲已经离世，丧父的疼痛还未彻底消散，万万不能再把母亲气病。

她坐在床沿，良久未动，什么也没说，只是满脸愁云，心烦意乱。她在心里问道，我抗婚不成，逃婚不能，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任由黄河东摆布? 到十月一与他结婚我心有不甘，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想大哭一场，可是，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起一点作用！她想大骂一通，但又不敢骂出声，只能在心里骂。

她回到地区卫校后，又偷偷哭过几次，心里既烦闷又害怕。

以往，黄河东及其父母一般是一个月来看她一次。可是，最近两个月他们都没有来，现在他家又提出十月一日结婚，直觉告诉她，这背后肯定有原因、有隐情，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过了几天，她在卫校吃午饭的时候，一个华凯老乡同学讲述了发生在华凯县城的一则桃色新闻。故事的大意是，县商业局局长的儿子，相中了他单位里的一个漂亮女孩，某一天中午，女孩下班后还没有回家，他发现她独自一人在屋里，便悄悄地走到她身后，一下子抱住她，欲强奸她，结果被及时赶来的女孩的未婚夫打成了重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尽管她厌恶黄河东，但她毕竟与他订婚了，从心理上不愿意让他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情。她听着听着，明白新闻故事的主角就是黄河东，她的脸色由红变成惨白，顿感天旋地转，恶心头疼，再也吃不下饭了，便离开餐厅，回宿舍去了。

原来是这样呀，怪不得他和他的父母近两个月没来看她哩，怪不得他家急着要结婚哩，原来是黄河东强奸妇女了，闯了大祸。

她得知真相后，根本无法接受，痛苦不堪，感到万分羞辱。她虽然不爱他，但他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啊。她在心里不停地骂他是畜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她一度想回县城当面质问黄河东及其父母。后来冷静一想， 算了，肯定是他，不会冤枉他，他能做出那种下流事儿！她又想起他曾经欲强暴自己的事儿，便对他强奸妇女之事更加确信无疑。如果当面质问他， 他也不会承认有那事儿。

她也曾想回家找到母亲，把他干的丑事告知母亲，让母亲了解他，让母亲同情可怜她，然后，哭诉着让母亲同意她与他解除婚约。可是，又一想， 她家欠了黄家那么多的情债，情债难还啊！母亲不会听进她的话，更不会答应她与他解除婚约，此路仍然不通。

唐荷花苦恼了几天，然后，又开始坐下来静静地思考。她在心里说， 黄河东举止轻浮，因强奸妇女被打成重伤，真恶心人！强奸妇女，是最丢人现眼的事情，也是对她的极大侮辱！我本来就相不中黄河东，现在更看不起他，更恶心他。到十月一日与他结婚，实在无法接受！她不爱黄河东， 厌恶他，恶心他！可是，又无力量摆脱他，好无奈！真的好无奈！

她清楚，她真正爱的人是黄河西，对黄河西的爱发自肺腑、深入骨髓，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这使她非常痛苦。

黄河西，黄河东；黄河东，黄河西，她一直在心里对他俩进行着比较。 她心里爱黄河西，却不能得到黄河西，她恶心黄河东，却偏偏与黄河东订婚了，而且到十月一日就得与他结婚，上天咋这样安排? 世事为何这样不公平！上苍为何这般捉弄人！她怎能与黄河东一起生活得下去? 同他在一起过，真是生不如死。可是，她有什么办法? 无形的绳索捆绑、牵引着她，她无力反抗，无法挣脱，老老实实认命吧，她的性格又不答应！她确实有出逃的想法，但是，她能逃到哪里去呢? 退一步讲，就算有地方逃避，但家里还有年迈的老娘，她能逃吗?

她百遍地思，千遍地想，思来想去，终于，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 海，进而形成了一个方案。于是，她便给黄河西先后写了两封信，让他赶快来见她。

唐荷花继续前行，不大一会儿，地区汽车站出现在前方，已能看到进出站的长途客车了。她眼睛一亮，在心里说，地区汽车站到了，马上就能见到他了。她的心跳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