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山见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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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舷听孙明黎念今天的活动安排，走了两步余光看到前方停在十字路口的锦徽转身哭笑不得地看向自己。

“怎么了？”易舷问。

不认路的锦徽耸耸肩：“往哪边走？”

查宁医学院的校长是德国人，站在台上举着话筒用奇怪的腔调讲中国话，鼓舞士气。

锦徽坐在下面的第一排，左手边是易舷，在易舷的另一边是德国领事。锦徽能够听到易舷用德语与其小声交谈。

讲德语的易舷声音低沉，很好听。

易舷感应到身边人的视线，身体倾向锦徽问她道：“怎么了？”

锦徽发现易舷很喜欢问自己怎么了，她又不是好奇小朋友哪里那么多的疑惑。

“没怎么。”锦徽坐得端正，听台上优秀学生代表讲话。

易舷见锦徽真的没事，继续听台上的发言。

接下来是这次派遣德国的留学生到台上亮相并领取奖学金。能够争取到留学生名额的学生皆是成绩优异，能力拔尖，不可多得的人才。

易舷与德国领事以颁奖人的身份上台给留学生们颁奖，在一声声的照相机的烟雾和咔嚓声中合影留念。

校园里的树已经绿意盎然。

活动结束后，易舷在树荫下与查宁医学院的德国校长交谈。

锦徽双手拿着包端庄地站在不远处等待易舷一起离开。她的四处看了看，突然怔住，眼睛紧紧地盯着一个去处。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个三楼建筑旁，在他转头的一瞬间，锦徽立刻认出他。

佟云争！

脚步已经不听使唤的向佟云争进去的建筑方向走去，锦徽暗自加快脚步，最后直接跑起来了。

易舷最先看到锦徽直接奔向查宁医学院的解剖楼，目光紧紧跟随她，也看到了最后消失在楼里的男人身影。

“易先生，”德国校长的用蹩脚的中国话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易舷回过头说。

“你的朋友呢？”校长记得易舷是带了女孩来的，但是这个女孩不见了。

易舷笑说：“我是得找找她。”

锦徽第一次气自己跑步慢，明明近在咫尺，可是三拐两拐不见佟云争的身影，就像是两人的婚姻缘分，匆匆而去看不到踪迹。

秦煜不止一次地问过她，那么喜欢佟云争是想要与他成亲吗？

锦徽第一次没有说出回答，经过几次被问之后，她总结出来。她其实并不奢求自己能够与佟云争成亲，她只是喜欢佟云争。

但是喜欢他什么，锦徽不知道该如何具体回答。

至于为什么一定执着与他有个好结果，可能是骨子里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锦徽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豁达大方的人，她想要的都会努力留住。但是事实上，她好像没留住什么。父亲、母亲、两个哥哥，她一个都留住。所以她很想留住佟云争，非常想让自己留住什么的愿望达成。

锦徽不知道自己闯入了一栋放着尸体的解剖实验楼。阴森森的环境下福尔马林的味道刺鼻，憋得她差点喘不上气。

佟云争最后消失在这座楼里，却不知他是上了楼还是拐了弯。走廊里没有人，一丝人气都不在。

锦徽的脊背发凉，抓包的手指因为渐渐加大的力气而指尖发白。黑压压的前方只有一扇用于通风的小窗，微弱的光亮在吸引她不断向前。

楼梯间更是昏暗，厚软的鞋底与大理石的台阶相碰是听不到声音的。锦徽伸手去扶扶手，看到扶手上有着点点红色印记，没有敢碰。

医学院最不缺诡异的灵异事件，锦徽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鬼故事，想到小时候秦煜和叶枝总是联合起来装鬼吓她的经历，腿一软差点倒在台阶上。

脚步终于落在二楼楼梯口。

锦徽的额头微微发汗，两只脚刚落到一处，还没来得及转身，只听到走廊里传来叮当声响，是金属落地的声音，刺激耳膜，震荡脑海。

她的脚步立刻顿住，紧接着听到风的呼呼声。一阵什么东西碾压大理石地板的声音轰轰作响，越来越清晰的向这边飞奔而来，伴随着滴水声越来越大。

突然锦徽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攥住，她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慌，闭上双眼回头一边大叫一边拿包摔打。

“你别过来！求你不要过来！”哀怨的求救响彻在暗黑的走廊里。

“锦徽！”

锦徽在轰轰之声中分辨出清晰的人声，她抬头看到易舷那一刻，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易舷……”她的声音夹杂着哽咽，放在易舷肩膀上的手指在发抖。

她真的怕了，但不后悔走进这栋建筑。

滑轮声还是没有停止，水滴落地的声音像是鬼魅的嚎叫刺激锦徽的每一层皮肤。

“前面的小心。”

随着一个男生的大喊，锦徽下意识躲到易舷的身前。易舷搂住锦徽的腰往怀里一带，躲过向这边奔过来的推车。

不是鬼，是一个被蒙着白布的尸体转运推车从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奔过来。

今日动员大会，慧文医院送来几具捐赠者的遗体供医学院的学生解剖实验进行医学研究。不知怎么，原本存放的福尔马林器皿突然漏了，等学生发现的时候已经漏了一大半。在楼内仅有的三四名医学生立刻转移器皿和器皿中的尸体，哪知用来转运的推车突然被谁不小心碰到，不受控的冲了出来。

“是人和推车。”易舷对怀里的锦徽解释。

有了真相锦徽渐渐平复下来，她侧头偷瞄了一眼经过的推车，白布被掀起一角可以清楚看到人体扭曲的双脚。她害怕地向前一步，脸立刻埋在易舷的怀里，寻求最大的安全感。

易舷的手还在锦徽的腰间，感受到她惧怕引起的颤抖。

等到学生控制住推车从他们面前经过后，他低头对身前的人说：“好了。”

“都过去了？”

“过去了。”

“呼呼的声音是什么？”锦徽紧贴易舷的胸膛，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带她躲到墙边，将她困在自己和墙之间，身体遮挡她所有视线，等所有的推车从他身后经过后，他低头说：“是风。”

锦徽已经反应过来没有鬼怪，但是惊魂未定。

“没事了。”易舷的声音温和，渐渐抚平锦徽的恐惧。

易舷看向走廊尽头，窗子打开风吹起窗边白色的窗帘。

他微眯双眼装作看不到拐角处的阴影，低头对锦徽说：“是窗子没关好。”

锦徽点头，头上的粉色簪花差点滑到易舷的喉结，眼泪已经蹭湿了易舷胸膛处的布料。

过了一小会，锦徽才平稳住情绪。她意识到自己对易舷冒犯了，眼睛还湿漉漉的对他抱以歉意。

她想说对不起，嘴巴刚张开就听到易舷说：“我们走吧。”

“嗯。”锦徽的手指冰凉，刚好划过易舷的手背。

易舷松开握住锦徽腰的手，改握她的肩头带她下楼，耳朵则是留意到了楼上细微的动静。

看来佟云争要躲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