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破碎的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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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页，特写。饱满得几乎要撑破表皮的柑橘，金灿灿地挂在枝头，果皮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旁边是分拣包装的车间，穿着统一工服的村民，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红晕和专注，正将分好级的果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印着“靠山金橙”字样的精致纸盒里。那笑容，不是麻木的辛酸，而是有盼头的踏实。

第三页，一群半大的孩子，穿着洗得发白但干净的校服，围在村小学新建的、宽敞明亮的图书室里。窗外是绿油油的实验田，几个孩子正蹲在田垄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在比划着讲解，孩子们听得入神。照片一角，墙上挂着醒目的标语：“知农，爱农，兴农”。

第四页、第五页…有机蔬菜大棚里翠绿欲滴的秧苗、农家乐小院升起的袅袅炊烟、返乡青年围在电脑前做电商直播的蓬勃面孔……每一页都在无声地呐喊，都在狠狠地、响亮地扇着张妍口中那条“唯一出路”的耳光！

乔楚的手指重重戳在那张孩子们在实验田边的照片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看见了吗？张妍！”他声音嘶哑，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肺腑里硬生生掏出来的，“靠山村是在变！但变得不是像你想的那样，让所有人削尖脑袋往外逃！我们要变的，是这片土地！是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活法！是他们的心气儿！”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妍震惊的脸，那眼神里有愤怒，有痛楚，更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执拗：“外出打工，把孩子送进城，让他们变成无根的浮萍，离了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就活不下去？这不是出路，这是断根！这不是改变命运，这是把命运彻底交到别人手里！靠山村的孩子，凭什么就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挺直腰杆，活得有尊严，有出息？凭什么他们的教育，就不能扎根在泥土里，长成参天大树？这，”他又重重地捶了一下桌上的图册，发出沉闷的巨响，“这才是我要的！这才是我拼了命也要走到底的道！”

巨大的冲击让张妍脸色煞白，她看着眼前这个因激动而浑身颤抖的男人，看着桌上那些颠覆她所有认知的图景，看着他那双燃烧着近乎疯狂火焰的眼睛。

“疯了…你真是疯了！”张妍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被彻底冒犯和无法理解的恐慌，“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凭你一个就能改变一个村子的命运？就能对抗千百年传下来的观念？你那是做梦！你就拿你一辈子做赌注！你这是自私！”

“自私？”乔楚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他惨然一笑，那笑容里淬着冰渣，“是，我自私！我自私地想让村民知道，他的根在哪儿！我自私地想让他们明白，土地不是耻辱，是力量！是能长出金子，能长出尊严的地方！我自私地不想让他们的后代将来像他们的前辈当年一样，站在城市的天桥上，像个无家可归的野狗！”

最后几个字，他是吼出来的，带着泣血的嘶哑。吼完，他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身体晃了晃，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张妍，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他喉咙深处硬挤出来，在死寂的小屋里回荡，比嚎啕大哭更令人窒息。

张妍站在原地，被他那绝望的嘶吼和此刻崩溃的背影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桌上那张巨额聘书，静静地躺在翻开的图册上，图册里靠山村的梯田绿意盎然，果园硕果累累，孩子们的笑脸纯粹明亮。这一切，与这间破败、绝望的蜗居，与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构成了一幅撕裂灵魂的残酷图景。

乔楚拿起那张承载着张妍所谓“出路”和“救赎”的聘书，当着她的面，从中间狠狠撕开！动作带着一种泄愤般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乔楚！你这个疯子！你就抱着你该死的梦想，和你那见鬼的靠山村，一起烂死在这里吧！”

“砰——！”

巨大的关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久久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小屋彻底陷入了死寂。只剩下窗外传来的汽车引擎声。

今晚，乔楚家的场景，都被一个人热切地关注着。她时而失望，时而兴奋，时而憧憬……